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藏書記

裝修時，家里的小閣樓被理想地設計成客房，簡單地鋪了張小床，但素少有人來住，所以就用來堆書了。各種雜亂的書堆在那里，不是什么驚世古籍，只是之前的一些教課書，閑暇時翻讀的小說，少許的精裝古典名著。
久而久之原先的客房成了我的書庫。小小的床邊散了各色的書刊，也懶的打理，任它棲息。閑的時光，棄了大床，跑過來，聞一屋的油墨香，揀些書來讀，累了便小酣會。大概人生的愜意，也就如此了。
這些書大多是經了些時光的。大學時的文言課本，上面留著上課分神時畫的漫畫；英語課本上，興致來時寫的小詩也還在。隔了那么久的日子，現在看來，竟覺得溫暖。有時在書里，能翻出上課時遞的小紙條，或做題時的草稿，稚嫩的筆體是一番怎樣的年少。還有那些少女時期看的小說，曾經幻想的王子和英雄，都在別人的人生里走散了。
有次，母親來看我，見這么好的房間，用來堆書，就嘮叨了起來，說要整理整理，把這些無用的書拿來賣錢。這話聽得我一陣驚慌，連忙勸她老人家，告訴她這些是我的寶貝。況且賣書是件多么可恥的事呀，那么一大堆書，到頭來，只賣了幾十塊錢，怎么能抵得上它給我帶來的快樂。
天氣好的時候，把閣樓上的小窗子打開，讓陽光和微風進來做客，也把書兒鋪出來曬曬。想自己也是大千世界一凡夫俗子，讀不了什么高深的書，就憑些小文字來養著平凡的人生，缺了宏圖大志，崇高夢想，倒也快樂。書里寫的精彩人生、花花世界，在閱讀中也算神速地體會了一回，到美妙處，也宛然笑之。
想我們，這一生，該讀到多少合味的書，遇到多少稱心的人。在那些突如其來、不能控制的事端后，又能享多少美妙的云淡風清。幸好，書是忠厚的，它就待在那兒，任滄海桑田，都不曾改變。正是這樣的不變，才惹得我如此愛它。
錢鐘書有感于讀書，說有如燈下故人歸來對影，口不能言，心下快活自省。我所悟到的大該也是這個意思吧。

郭 焱